昏暗的电影院,江彻把爆米花捧在怀里,戴着3D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的大荧幕,黑色头发的发梢有些作翘,不屈服地向上伸,然后在尾端分岔成两缕呆毛。
前面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是全场仅余的另外两名观众,果然和江彻料想的一样,是一男一女,两个人在电影快开场时才进来,大概是等不及,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——因为和先前江彻在购票软件上看的‘已挑选位置’不一样。
男的俊女的俏,黑灯瞎火,周边还没人,江彻稍微放松些捆紧的缰绳,思维的野马就要嚎叫着狂奔不止。
但江彻的手头向来紧,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方面。
荧幕上电影出品方的logo已经播放完毕,即将进入正片,江彻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,手里的缰绳就差点没拉住脑海中兴奋的野马。
女孩向后靠着椅背,头发披肩落在胸口,鼻梁戴着墨色的3D眼镜,遮住上半张脸,江彻只能看清女孩脸颊细腻的皮肤,和下颌柔和的弧线,以及脖颈下方分明的精致锁骨。
也不知道苏简辞用的什么洗发水,气味并不妖艳地逸散,好像花枝招展般向旁人宣告自己的存在,只有在靠近时,才能嗅到那柔和的清香,像清晨经过丛间俯身偶然的吸引,然后给你一整天的好心情。
可惜现在是夜里,只能遗憾嗅到的时间晚了些。
江彻以莫大的毅力回过神来,在悬崖边勒住发狂的野马,免得它坠入无解的深渊,但不消停的意马依然蹬着马蹄,在江彻心里粗暴地踩出一个又一个印记。
电影里的两个歪果仁莫名其妙地互殴起来,有来有回的拳头也没法让江彻心里的野马消停下来。他也不敢再转头看苏简辞,只是往嘴里塞着爆米花,有时噎到了,就深灌一口可乐。
但少年的心,就像可乐摇晃过后涌起的气泡,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平静下来的。
苏简辞也小口地吸着可乐,座位两侧的空调开得有些低,穿着露脐装的苏简辞觉得有点冷,于是不免抱怨关颖乱出主意,自己就该听程世佳的话,套一件厚卫衣。
接着她恍然自己还在喝冰可乐,越喝越冷,于是赶紧把吸管从嘴里吐出来。
前排不远处还有两位观众,应该是小情侣,座位椅子间的扶手都没落下来,两具年轻的身体贴得很近,臂膀挨着臂膀。
荧幕上的主角团莫名其妙就争吵起来,也不知道是嚷嚷着复仇还是救人,苏简辞对这类电影并不感兴趣,注意力都悄悄往左侧的男孩溜去,她用余光瞥着江彻,发现大猪蹄子正目不斜视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。
她莫名就有些小生气。
都是没营养的爆米花电影!
苏简辞手塞进桶里,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丢爆米花。
所以说大猪蹄子就是大猪蹄子,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心猿意马,江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大荧幕上,然而看着看着,江彻居然真的看入迷了,忽视了身边的女孩。
嘴里叼着可乐的吸管,瞧得兴起就张开嘴往里头扔爆米花。
苏简辞对电影没兴趣,就端详前排的那对情侣。
小情侣倒是没忘记自己挑这么一部冷门电影的目的,两颗小脑袋靠得越来越近,昏暗的环境里缱绻的情绪悄然生长,像两株茵绿的藤蔓在夜里缓慢接近,然后试探地相触,接着紧紧缠绕在一起。
苏简辞有些红了脸,咬住吸管轻轻吸着可乐,她的动作放得很轻,似乎怕弄出的声响会惊扰到前排年轻人的爱恋,于是不忍打搅。
“电影院里有摄像头吧。”
诶!
苏简辞被吓一跳,转头看向身边嚼着爆米花面无表情的江彻。
“小点声啊。”苏简辞很紧张地耸起肩,食指竖在唇边,比出“噤声”的手势。
江彻讶异地扬起下巴,眼睛瞪得像要和眉毛比比谁高。
“干嘛,怎么这副表情?亲热中的情侣被打搅到会很失落尴尬的嘛。”苏简辞瞧着江彻夸张的表情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。
“噢,按你在我心里的画像,我以为你这会儿会面无表情视若无睹呢。再不济也只是撇嘴地冷漠点评‘不知廉耻好歹注意下场合啊’之类的话。”江彻咬着不断丢进嘴里的爆米花。
“嘁。”苏简辞嫌弃地转过头,不再理大猪蹄子。
江彻有种逗猫咪的奇妙感觉,咧开嘴无声地轻笑,也转回头面向荧幕。
然后,他就看见那对小情侣转过身,愣愣地看着自己,和苏简辞。
江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,下意识咽下嘴里嚼得粉碎的爆米花,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。
昏暗中,少年的上齿白得发光。
小情侣双双打了个冷战。
……
“叫你要小声一点的嘛。”
电影散场,苏简辞和江彻把手里的爆米花桶举高,挡住自己的脸庞,打算等小情侣走了以后再离开,免得待会儿碰见尴尬。
“在电影院偷偷摸摸啵嘴的又不是我们,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尴尬地避让啊?”江彻转头对苏简辞低声呐喊。
“他们应该也是没想到后面有人啊,进场的时候灯都关了,你买的位置又这么靠后。”苏简辞嗔怪地骂。
“看这种3D大片就是要坐在后排视觉效果才好啊。”
“嘁。前排那两人走了没?”
“应该吧,我偷偷看一眼。”江彻探出半张脸,悄悄地往前看,然后松了口气地放下手里举了好长一会儿的爆米花桶,“走了走了。”
苏简辞也把爆米花搁在腿上,轻甩有些发酸的手腕。
“举这么一个空桶也会累?”江彻抿着嘴斜眼看着苏简辞,
“手一直抬着都会累的好吧。你不觉得手腕酸吗?”
“不会,我手腕每天都有锻炼。”
“嘁。”
“干嘛干嘛,你干嘛!我是指弹钢琴和吉他啊!”
亮着灯的散场影院,少年大声的争辩,女孩仰倚在座位含笑着一脸不屑。在稀微灯光无人知晓的角落,茵绿的藤蔓悄然生长,悬崖边的野马慢悠悠地蹬着蹄子,看着临边悬崖好像随时准备一跃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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